我已年满55周岁,是两个可爱宝宝的奶奶了,不知道为什么,这两年老是想起我的母亲。
由于疫情的缘故,两年的春节,都没有去看妈妈了,想必妈妈也想我了吧。
昨天看到头条君给我发来的私信,有一个#把她的美好讲给全世界#的话题活动,一下子就又想起了我的妈妈。
妈妈是1990年6月12日去世的,终年49岁,掐指算来,妈妈离开我和弟弟妹妹,已经快32年了。
时间如此长久,以至于我最小的弟弟,也已经年满49岁了。
妈妈是山东郓城县人氏,比爸爸大三岁,我的姥爷是个生意人,爸爸说在老家人们都称呼他为牛经纪,会把手放在袖筒里讲价格。
妈妈是姥爷唯一的女儿,姥爷看上了十里外一个叫团柳树村里的爸爸,那时的爸爸正在读初中,生得浓眉大眼,一表人才。
妈妈是穿着凤冠霞帔被八抬大轿抬到到团柳树村的,可是,在我看来,妈妈被宠爱有加的美好人生,从她踏上花轿那一刻,就嘎然而止了。
新婚不久,1962年的初春,爸爸就远赴万里之外的新疆,投奔自己已经是厅级干部的二伯父,二伯母是天津人,不喜欢从农村老家来的穷小子,二伯父把爸爸送到了位于乌鲁木齐碾子沟附近的收容所里,被分配到了北疆边境线附近的一个团场里。
第二年,妈妈在无儿无女一直守寡的大伯母陪伴下,与爸爸的二弟一起,来到团场和爸爸团聚。
在我出生前,妈妈曾经生过两个男孩,但都因为尾骨上有个洞而夭折了。
为此,妈妈颇受家里人歧视,就连爸爸的二弟,都会说嫂子没用,连个孩子也养不活。
后来我自己生孩子后才知道,夭折的两个哥哥,是因为营养不良缺少叶酸导致的。
妈妈自从生了我以后,五年之内,又给我生了两个弟弟,一个妹妹。
艰苦的边疆生活,密集的生育,摧毁了妈妈的健康。
在我的记忆里,妈妈一点也不美好,一头粗硬的短发,蜡黄的脸色,瘦削的身体,天天躺在床上,我无时无刻都在担心她会死去,无论是放学归来还是去河边洗衣回来,我都会用小手伸进妈妈被子里,摸一摸妈妈的脚,感觉一下妈妈的脚是不是温热的。
还好,妈妈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。
随着我和弟弟妹妹们慢慢长大,妈妈的身体渐渐好了很多,她不再天天躺在床上了,可以去上班了,虽然她的工作有时需要我们帮忙去干,比如挖排碱渠,但有个和别人一样可以正常上班的妈妈,我和弟弟妹妹感觉好幸福。
是的,妈妈是不能干的,虽然在城镇长大,但没有上过学,不识字,还曾经包过小脚,脚趾都是蜷缩着的,除了女红做得好,在家务方面,被姥姥姥爷宠爱着长大的妈妈,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妇。
记得那时学校里会有学雷锋活动,我家是有名的困难户,会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来我家打扫卫生,妈妈为了感谢他们,做了精美的针线包送每人一个,但我却觉得很丢人,于是每天放学后快快地回家,扫地,抹桌,站在小板凳上给全家人做饭,觉得自己能行,不想接受别人的好意。
很快,我的厨艺就超过妈妈了,记得后来团场有了一个小小的书店,我有时间就去那里翻书看,有次居然发现了一本烹饪书,其中的一道炒面引起了我的兴趣,我把菜谱抄了下来,回家后立即擀面下锅炒制,可是我把锅里的面都炒碎了,也没有达到书上写的把面炒至金黄色……
妈妈笑眯眯地说炒面哪会变成金黄色,油炸出来的馓子才是金黄色。
可是那时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馓子,心里还对妈妈的说法不屑一顾呢。
妈妈做饭的确没有天赋,她能做得最好的饭就是手擀面了,第一次带老公回去,妈妈一见他就喜欢得不行,说和爸爸年轻时一样,人材好得很,一边说一边就去厨房和面了。
结婚后,妈妈就来过我家一次,那是当她得知我怀孕了,立即提着一只自己养的肥母鸡和一大篮鸡蛋,坐了班车,独自一人来到我工作的小城,我去车站接她,等了两个小时,到处寻找,也没有看见她,当我精疲力尽回到家里时,她却在邻居家里也等了我两个小时,我一看见她就发脾气了,问她为什么不在车站里等我,自己怎么就找到这里来了。
因为妈妈不识字,我真是担心她走丢呀。
妈妈讪笑着说我记得你的单位呢,问人就找到了。
妈妈已经习惯我这样对她了,在她的大女儿我面前,妈妈是有些气短的,因为我做了许多本应该是妈妈要做的事,为此,我似乎心里有怨气,妈妈心里有内疚,等我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后,我才明白,对我坏脾气的包容,是妈妈对我最大的爱。
那次妈妈因为出站没有看见我,心里焦急,找我单位家属院走得又急,在邻居家因为出汗脱了外套,所以在我家第一天就感冒了,直到她离开,鼻子还是囔囔的。
犹记得妈妈最开心的一次,是1990年的春节,我抱着孩子和老公回娘家,那时妈妈刚从山东老家回来不久,无论在火车上还是在亲戚家,妈妈都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,因为她走到哪里都到处炫耀,收养的舅舅家的孤儿长大成人娶亲了,自己亲生的孩子老大中专毕业进了好单位,大儿子也工作了,还有两个小的正在读大学……
妈妈给我说着这些,眉飞色舞,满脸含笑,眼角的鱼尾纹都延伸到耳边的白发里了。
我却在心里腹诽着妈妈:哎,真是虚荣呀!
1990年的5月31日的下午,正在上班的我突然觉得心烦意乱,在单位做会计工作的我,月末是最忙的时候,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集中精力去记账做财务报表,于是我下楼到了单位后门,那里会凉快些。
休息了不到十分钟,就听到有人喊我接电话。
电话是爸爸打来的,告诉我妈妈病了,赶紧回家。
第二天,把孩子送到奶奶家,我和老公搭乘每天一班的班车,回到了我出生的团场,直接去了团卫生院,妈妈躺在病床上,已经昏迷不醒24个小时了。
是脑溢血,妈妈家族的遗传病。姥姥姥爷两个舅舅都是这样发病离去的。
妈妈终于还是没有醒来。
送别妈妈的时候,只有匆匆从外地学习归来的大弟,在我家长大的表哥,我和老公。
小弟和妹妹,一个在成都,一个在上海,那时的大学还没有放假,交通也不方便,所以妈妈去世的消息,没有通知两个小的。
我给妈妈的身边放了一盒香粉和一管口红,因为妈妈唯一的一次去我家,看到我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,羡慕地说,在娘家时都会往脸上扑粉,还擦胭脂,自从和爸爸结婚后,什么都没有了,那时的我心不在焉,根本没有想到妈妈也爱美……
我努力回想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光,能想起来的开心的时刻少之又少,记忆里充满着病痛与生活的不易,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把她的美好告诉全世界这个话题,一下子又让我想起了妈妈,虽然还是没有美好的回忆,可是在今天凌晨写下这些文字时,心里却充满了爱的温馨,以至于眼泪不自觉地流满了脸颊。
我这个年纪,早已心冷如铁,好像只有在笑的时候,才会流出眼泪。
下图是妈妈在山东老家大门口的留影,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张单人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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